沈静存知道周家,周家因为先祖没有开国之功,也没有女子进宫为妃,所以一直没有任何封爵。但是周家历代男子任职文官,而且最后都能位极人臣,可见周家人的真才实学与政治才干以及皇帝的信任。周家现在一府三房,在京为官的就只是周家老太爷和大房这三个人,说不准新丞相要在周家人里提拔也未可知啊。
沈静存看向那个清秀可爱的漂亮姑娘,问道:“这王小姐……”
沈静姝道:“王小姐是太原王氏出身,只不过她的父亲,周家大夫人的堂兄,不像周家大夫人那一房弃商从官,走了科举仕途,而是一个十足十的商人,如今把女儿送来京城,只怕也是为了一门好姻亲。”
沈静存皱眉,没有说话,心里却在想,京城这种“宝盖雕鞍金络马,兰窗绣柱玉盘龙。绣柱璇题粉壁映,锵金鸣玉王侯盛”的地方,就是是太原王氏富可敌国,家里的姑娘也只能在这王侯将相的府邸里做妾,平白毁了这样标志好看的女儿家。
不多时,便听着下面传报说徐郡王世子妃到了,众人一阵惊讶。沈思萱是罪臣之妇,陛下恩重仁善,免了徐郡王府上女眷的刑罚,没想到延平侯夫人还敢给她发拜贴,更没想到她还真会来。
沈静存打眼瞧过去,沈思萱倒是长回了不少肉,气色也好了很多,穿着一件蓝色的翠烟衫内搭一条墨绿百褶长衬裙,颇有些当家主母的沉稳气息。
不知哪位夫人道:“沈氏如今是罪臣之妇,吴侯夫人还是小心结交为好。”
“诶,张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沈氏与吴侯夫人可是堂亲的姐妹,说到底人家是一家人。”
“余夫人这话好笑,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沈氏如今已经是徐郡王府的人了,再说了,就算沈氏占娘家的光与沈国公府还有些联系,但是这延平侯府与沈氏可是从来都没有半点关系。”
“沈氏也是十足十的可怜,本以为是变身皇族世子妃的皇室宗亲,谁料徐郡王谋逆,眨眼功夫就成了罪妇。”
“偌大的王府被查封了一半,下人也所剩无几,整个宅子就她一个能做主的女人,还得给徐郡王世子和侧室养孩子,要是我呀,早就不活了。”
众位夫人对沈思萱的命途进行着多个角度的评论,沈思萱向沈静存和沈静姝打了招呼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不语。
沈静存放下手里的吃食道:“思萱是陛下特赦无罪的徐郡王世子妃,即使徐郡王府再落魄,她也依然是皇室宗亲,享有皇室宗妇的待遇,没有诰命的夫人见了也是要尊称一声徐郡王世子妃,要屈膝行礼的,还请各位夫人,慎言。”
诋毁皇室宗亲的罪名她们可担不起,也不想担上。
众人瞧着秦王妃为沈思萱说话,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,默契地聊起了别的东西。
沈静姝问道:“思萱,府里一切安顿得好吗?”
沈思萱笑道:“有劳堂姐挂心,如今府上人口简单,旧府留了几十个下人,我身边还有八个伺候,足够了。只是可惜我那婆母和世子的妾室,竟然一时想不开,双双离去,只留下个四岁大的孩子与我作伴,倒是有些寂寥。”
沈静存垂眸道:“你是他的嫡母,好生将孩子抚养成人,继承了徐郡王世子位,徐郡王一脉也不算后继无人。”
沈思萱虽然不够聪明,但也不愚蠢,她当然知道沈静存根本不在乎什么徐郡王一脉有没有后,绝种了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。沈静存这是给她一个忠告,稚子无辜,更何况将来这个孩子长大有了出息,她也跟着水涨船高,算是一个好结局。
沈思萱道:“我明白。”
这时不知是哪位大嗓门儿的夫人道:“这么说来,贵府千金要和卢家公子结亲了呀!”
沈静存沈静姝沈思萱三人看过去,只见周敏静低头浅笑,羞怯得恰到好处,周家大夫人笑道:“我是瞧着卢家家风不错,阖府上下都是读书人,知书达理的好相处,我家老太爷和老爷说那位卢家公子是个踏实稳重,真诚谦逊的,来日可有大作为,这便定下了婚事,等年底的时候,大家记得赏脸来吃喜酒呀!”
“那是自然!”
“那位卢公子我可是听说了,工部尚书的嫡长子,十八岁及第,今年才十九,已经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了,说不定以后还能入内阁,当丞相呢!”
沈思萱听着紧紧绞着手帕,沈静姝拍了拍她的手,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。当初是她自己选的,放弃卢公子,嫁进徐郡王府,如今这样,旁人实在无话可说。
沈静存瞥了沈思萱一眼,眼神淡漠。
“这位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,怎么脸色那样难看,要不要休息?”
众人随着王宝琴话语所指,看向了沈思萱,沈思萱此刻确实脸色不好看,嘴唇被咬得有些发白,眼眶也是红红的。众人一看便知道是因为什么了。京城就这么大,就那么几户人家,女眷们无聊又八卦,当时沈思萱与卢公子退婚嫁进徐郡王府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。结果没过多久,徐郡王府垮了,而卢家与周家好事将近,沈思萱必然心里不是滋味。
沈思萱看了众人一眼道:“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罢,各位夫人小姐玩乐便好,我没事,不用在意。”
沈静姝打配合道:“这段时间郡王府都要你自己好好操持,要注意身体,不要太累了。”
“知道了,多谢堂姐关心。”
众人见沈静姝和沈思萱如此说,也不好再多说什么,不然会显得自己很八婆,再得罪了沈静姝就不值得了。几位夫人附和着关心几句,又去聊别的去了。
沈静存吃着东西,时不时眼神淡淡地扫过王宝琴,只觉得这个女孩眼里尽是观察和探究。她不像其他小姐一样吃东西聊天说笑,而是淡淡微笑着,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。
王宝琴刚才对沈思萱说的那番话明显就是刻意为之。为了博眼球吗,不是,她只说了一句话,为了挑起事端吗,这样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呢?
宴会将尽,暮色已至,周培福来了,“王妃,王爷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回府?”
沈静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净了净手,站起身来道:“殿下回府了?”
“不是,殿下现在正在延平侯府呢,正等着王妃一道回去呢。”周培福笑脸道。
沈静姝笑道:“快去吧,别让秦王殿下等急了。”
沈静存闻言看向周培福,周培福果然活眼转色,道:“无妨,殿下说了,若是王妃没玩够就再待一会儿,他在延平侯的书房或者府外的马车上等着就行。”
沈静姝哪里会让萧弘演等着沈静存,推了推沈静存,沈静存道:“我再不走姐姐怕是要烦我了,那走吧。”
这时,花厅里来了两位客人,一位是延平侯吴勋源,一位是秦王殿下萧弘演。众人急忙起身行了礼。
沈静存走向萧弘演,只见萧弘演往前两步迎上了沈静存,将美人的手握在手里把玩。
沈静存问道:“殿下不是说在书房或者府外等我么,怎么进来了?”
吴勋源解释道:“殿下在府上丢了东西,我陪他一路找过来,正好路过花厅,就进来了。”
沈静存抬头看萧弘演问道:“东西找到了吗?”
萧弘演道:“不是什么重要物件,丢了就丢了,怎么样,玩好了吗?”
沈静存笑道:“姐姐都快被我吃破产啦!”
众人轻笑一阵,萧弘演拉着沈静存的手告辞了。二人并肩朝府外走去,引得众人一阵艳羡。
上了马车,沈静存坐在萧弘演对面,看着萧弘演道:“今日花厅里的姑娘好看吗?”
萧弘演一愣,看着沈静存沉默了半晌才干巴巴道:“静存,我是去找东西的。”
沈静存嗤笑一声道:“殿下是外男,有什么东西会丢在内院,难不成是那东西自己长了腿跑进来的?”
萧弘演真的过分了,把她沈静存的智商踩在脚下摩擦,甚至还觉得她沈静存是傻白甜,沈静存真的怀疑萧弘演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,真想拉他去做个脑CT。
萧弘演看着沈静存盯着他一顺不顺的琥珀色眼眸,叹了一口气道:“丢的东西很麻烦,有人故意引我过去。”
沈静存收回犀利的目光,原来是萧弘演被算计了。
沈静存道:“知道是谁了吗?”
萧弘演摇头道:“知道,但是不认识。”
沈静存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两人都很眼熟的香包,一个绣着祥云纹的藏蓝色檀香荷包。
萧弘演看向沈静存,沈静存把玩着荷包道:“从她身上顺来的。”
萧弘演不可置否且认命道:“静存的四个丫鬟确实有些不一般。”就光凭那日在延平侯府,金禾给前延平侯夫人下针的那个狠劲儿,他就知道这四个丫鬟绝非等闲之辈。
沈静存道:“那位是太原王氏的小姐,王宝琴,与周家大夫人有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,听说这次来京,是为了结亲来的。”
“太原王氏。”萧弘演皱起了眉头。